被封号的eilinna

【叶黄】老规矩（1-18 end + 番外）

上个号炸了，有些朋友说找不到这篇文了（虽然我微博里发的有），再发一遍……

 

（1）

 

黄少天在国家队集训中心逮到了叶修。

对方正往洗手间走，人还没进去烟已经夹在指间，看见他没躲也没打招呼，就那么站在洗手间门口把烟点了等着他过来。集训中心人来人往，不少熟人停下来和他打招呼，他敷衍地回了几句就匆忙往原定的方向走，生怕某人转身溜号。

等他终于走到叶修身边对方的烟已经抽了一小半，他一把将人推进洗手间，顺手反锁上门，上下打量着一个月没见的现任国家队领队。自从对方接受了这个身份终于习惯将自己打理得人模狗样，他承认叶修把自己收拾干净了还是挺像那么回事，可惜在他们交往的这些年他没能看到几次。

他拽过叶修的领子在对方嘴上狠狠啃了一口，对方也不客气地回吻过来。半晌两人分开，他咂了咂嘴，舌头上都是香烟的苦味儿。“你还真是做惯了大爷，连待客都不选个像样点儿的地方。”

“你又没预约过，人要讲点理。”叶修笑着掐了烟，随手丢进一个开着门的隔间的马桶里。

“我去你架子还越来越大了？见你还要预约？上个月是谁去G市出差跑蓝雨去堵我的？”

“自作多情的毛病收收，你以为大热天的我愿意跑G市啊？我是去找你们家队长的。”对方说着伸手把他乱成一团的衬衫领子从外套里拽出来，慢悠悠地捋平。“出公差。”

“你要点脸成吗！你出完公差为什么要向队长打听我人在哪儿啊！短信QQ微信到底哪个不行？！而且打听完了就走了你他妈到底有什么好打听的！”他咬牙切齿地把自己的领子从对方指间抽出来。

“手机欠费。你出门了哥难道还留在蓝雨等你？”

“我人就在附近好吗，过不了两个小时就能回来。”

叶修摸了摸下巴上已经不存在的胡茬，又点了一支烟，抽了两口，过了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说：“我也很忙的。”

他瞪着对方嘴角那抹笑，这态度像是摸准了喻文州一定会转告他对方来蓝雨找过自己，而自己一定会打电话联络对方——某人不能呼出可以接听，手机欠费的事情解决了。

想通了这件事之后他恨不得回到当天把乐颠颠给对方回了个电话又被约出门吃饭开房的自己掐死。荣耀也就罢了生活中心还这么脏日子可怎么过。“靠，分手吧。”

           “好。”

           叶修回答得太干脆，他一瞬间就被点着了：“我次奥！滚滚滚滚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那哥先走了？”

           “……”

           对方嘴上这么说着却一步也没挪，抽着烟继续不咸不淡地瞥着他。他知道叶修挺喜欢看他被噎的表情，或者说对方享受自己被噎得说不出话这件事本身。

           虽然他全都知道，但还是很配合。

 

直到叶修在洗手间里制造的烟雾浓度差点触发外面最近的一个烟雾报警器，他才边咳边拽着对方走出来。叶修问他去哪儿吃午饭，他想了半天还是说随便，对方也就真的很随便地带他去食堂解决了。

不知为什么和叶修在一起时他已经习惯了不架设任何心理预期，如果对方做了什么好事算是良心发现，如果什么都没做算是常态。郑轩曾经和他说你怎么也是堂堂蓝雨副队长，对自己好点儿，徐景熙说你已经得了斯德哥尔摩，醒醒还有救。只有他知道这就是两个人最习惯的相处模式，谁也不想改变，谁也不适应改变。

吃完饭他去宿舍简单安置了自己的行李，洗了澡就直奔叶修的宿舍往对方床上一滚。叶修正叼着烟坐在电脑前复盘，见状起身去反锁了门，继续坐回来抄抄写写。

“哪场？”他把脸闷在对方的枕头上模糊不清地问。

“上周，韩国对德国。”

“我们下下周不就是和韩国？”

“对。你应该过来看看这个狂剑，他的思路和你有点儿像。”

“哦。”他爬起来凑过去和叶修一起看。

两人花了两个小时把这场比赛的复盘做完，两张凳子离得太近小动作不断，等叶修终于点下保存的那一瞬间他一把将人掀上床，压得对方不能动弹。

“这是队里，你能不能注意点影响。”叶修小心翼翼地抬高左手，以防烟灰落在床单上。他瞥见对方的动作，干脆从对方指间拈走那一小截烟头按熄在床头的烟灰缸里。

“你就是全队最大的影响好吗。是谁当初把咱俩的事儿捅出去的？是谁啊是谁啊？反正队长都知道了躲有什么用。”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脸皮厚得令人发指。”叶修感慨道。

“完全是在您指导下练就的啊，叶领队。”他坐在对方小腹上，把碍事的上衣掀到一边。

 

当初两人的相处模式太坦然，所以他一直自信没人能看出端倪来——当然说起来平均一年上个位数次床还能被抓到马脚就真的不用混了。后来在国家队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逮到机会就为所欲为，终于有一次让苏沐橙撞了个事后。

叶修大概没想瞒着苏沐橙，所以把苏沐橙拖进两人刚办完事的宿舍——他的——大大方方地介绍了一下两人的关系。他突然就被出了柜，一时半会儿还没从惊吓中恢复过来，自始至终没敢插过一句嘴。苏沐橙听完镇定得反常，一脸打开了新世界的表情笑吟吟地来回打量着两人，最后说：“嗯……真没想到呀。”

——妹子你脸上明明写着我就知道和喜闻乐见八个大字啊！他感觉更惊恐了。

叶修却跟没事儿人一样淡定地朝苏沐橙挤了挤眼：“帮我保密。”

苏沐橙笑得更开心了：“好啊。”

他抱着枕头在一边坐了整整一个小时，终于抓到机会动了动，心有余悸地问：“别人……队长知道吗？”

“我不知道呀。”苏沐橙笑眯眯地回答。

那笑容让他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苏沐橙知道了就意味着楚云秀知道了，楚云秀知道了……好吧不意味什么。但苏妹子这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是怎么回事？！队长那么聪明一个人是不是更早就看出来了？

“他肯定知道。”苏沐橙走后他把自己的担忧讲给叶修听，对方挂着一脸“知道就知道了呗”的表情拍拍他的后背，“比你想的要早得多。”

再然后，不出意料地，大部分职业选手都知道了。

 

 

他和叶修保持这样的关系大概是最后一年了。

年初时他决定在今年的夏休期退役，并且一时半会儿还不打算告诉叶修。蓝雨内部大多已经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很快身边的知情人就集体跑来慰问。

“那你和叶修怎么办，出国办证结婚吗？”

提这事儿的郑轩立刻被他瞪了回去。“去去去去去，跟你们有一毛钱的关系？”

“你看这么多年蓝雨也没个妹子，全队都在打光棍，我们这批里就你有了着落，总得帮你盯着点以防被退货。”宋晓诚恳地说。

“卧槽脑洞开这么大你妈妈知道吗？你当这是台剧还是韩剧啊？”

“是怕你吃亏啊，他待你不好娘家人会帮你讨个说法的。”徐景熙接住了他扔过来的枕头。

他觉得这话题再接下去自己就是个傻逼，站起来把所有人轰出宿舍，砰地一声摔上门。

门一关往床上一躺，他开始在心里踹墙角。谁他妈亏了？老子喜欢叶不修管他屁事，再说了我这么好的他上哪儿找第二个去，他敢不要敢不要敢不要吗？

所有的事情都由他开始。他先喜欢上叶修，他向叶修表白，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时也是他先在接吻过程中扒了叶修的衣服。他一直占据主动权，叶修只负责全盘接收。所以如果真的已经走不下去，这段关系也应该由他结束。

他吃准了叶修还是喜欢自己的。叶修口味那么刁的人，如果真看不上谁连话都懒得说，而且这人虽然游戏里猥琐但生活中人品尚可，该说清楚的绝不拖泥带水，如果不是喜欢自己，根本不可能纵容自己穷追不舍更不可能默许了这段关系。

只是叶修那人性格就那样，在感情上十分懒，被动。你看这解决起来也很简单，他从来都是不吝主动出击的人，这叫以进为退，让对方早早习惯了这种关系，不至于随时抽身。至于这段感情能走多远，他没期待也没敢期待过，毕竟他一直凭直觉行事，从没摸清楚叶修到底在想什么。

当初他只觉得这样就已经够了，挺自由的，他喜欢。但随着十三赛季过了一半，毫无缘由地，这件事开始反复在他脑海里出现。

做职业选手时他们的生活重心都不在感情上，所以怎样的相处模式都无所谓。现在他要离开他们共同的生活圈子了，而叶修的态度让他看不透对方究竟是想把这段关系维持下去还是就此结束。

最后他还是有点儿舍不得。如果自己能努力一把留在这个行业内，比如做个教练之类的，虽然不意味着两人还能再增加多少交集，至少也不会完全从彼此的生活中剥离开。

于是他找了个机会告诉叶修自己退役的打算。开始对方听完只是嗯了一声，没做任何评论。他白了叶修一眼，继续说我想回蓝雨训练营做个教练，这次对方一本正经地回答你不合适。

靠靠靠，本剑圣职业生涯战绩辉煌，这么碉堡的教练上哪儿再弄第二个来？

叶修听完抽了口烟。没人说你不牛逼，但你的战术思路和天赋没法复制，所以你的经验对大部分训练营的小孩儿们不适用。

他沉默了半晌。他知道叶修说的是事实，但这回答还是让他想一巴掌糊上去。

 

整个世界联赛期间他和叶修都没人再提过退役的事，虽然他也没忌讳其他国家队里的选手向他打听相关消息。这年他们卫冕了冠军，回国之后每天都在忙着参加记者会、庆功宴、杂志采访，直到他收拾行李和喻文州一起回G市之前再没有和叶修独处的机会。

离开B市的时候他突然轻松了很多。他想其实这不是任何人的责任，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放弃了，自然结束还是细水长流就随缘吧。

 

 

 

（2）

 

 

黄少天宣布退役那天，叶修坐在电脑前看完了整场记者会的直播。

因为主角是黄少天，宣传视频虽然做得煽情又感伤，记者会上的气氛却显得很热闹。某人充分发挥垃圾话的特长，用十倍于记者提问的字数和其中不到20%的有效信息硬是将记者会的提问挤压到只剩十个，说的人不累听的人已经口干舌燥。

趁着广告时间叶修扫了眼桌面，职业选手群的图标在右下角狂闪不止，不用点开也知道群里一定正在疯狂地吐槽这场记者会。他低头抹掉键盘上的几缕烟灰，正打算起身去接水，耳机里突然响起记者会上最后一个提问。

“黄少天你好，我是来自《电竞之家》的记者，坊间一直有传言说你退役后会在蓝雨留任教练，请问这个消息是否准确？”

他的手在碰上水杯的瞬间滞了一秒，转向一旁的烟盒。

“咦，那个坊间是哪儿啊？哦商业机密的话就不用说了，我以为你们第一个问题就会问这个的。要不要做教练这个事之前我是和队里讨论过，不过参考多方意见还是打算离开蓝雨，过真正意义上的退役生活。哦我还是说清楚些吧，就是我不会继续从事电子竞技相关的行业了，多亏某个朋友的友情提点，让我对自己的能力和未来规划有了全新的认识……”

他深深吸了口烟，烟流像是活物般窜进支气管末梢浸透肺泡，又顺着气管爬上鼻腔，缓缓流向半空。

两个月前黄少天来找过他，谈了退役的想法。当时他没有劝对方留在蓝雨训练营，因为确实觉得不合适。事后想想那段对话其实有点残忍，但当时他没考虑那么多。

从那天起他就有了一种预感，他要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来支付过去的感情债了。

 

 

他第一次知道黄少天喜欢自己还是在第七赛季的全明星表演赛之后。

作为一个向来不露脸的选手他从来不用化妆，于是上场前所有选手都在后台上妆的时候他就站在洗手间外抽烟。临近开场前他碰见了黄少天，对方正急匆匆地从化妆室往洗手间赶，被他一声招呼硬生生扯离了原先的行进方向。

他本意真的只是打声招呼而已，联盟里任何一个不是闲得发慌的人都绝对不想和黄少天寒暄，所以对方冲过来时他的第一个反应是扭头走人——但毕竟太不礼貌了，他最终还是站在原地等着黄少天过来。

对方挥手赶了赶挡在他身前的烟幕，劈头盖脸地问他赛后有没有时间，在得到肯定回复之后又甩了一句晚上别溜，X巷26号吃烧烤，言简意赅得完全不是黄少天的风格。

B市的冬天还是很冷，在H市住惯了的他出来也只加了件防风外套，下出租车的一瞬间就被零下五度的冷风遍体凌迟。好在黄少天来得很快，没让他在巷口吹多久。

黄少天哆哆嗦嗦地拽着他钻进巷子深处一家烧烤店，深夜十点店里依然人满为患，其中不少是老外，倒也不担心被人认出来。两人在大排档里点了一堆烧烤，他另加了一瓶北冰洋，黄少天点了一扎啤酒，然后对方的话匣子像是被开了锁，再也合不拢。

两人私底下聊天时只谈琐事不谈队务，这也算是职业道德的一种。他们一边吃着六串烤翅二十串羊肉十串羊腰两串烤茄子一边在别的问题上唇枪舌剑地互嘲，不知哪句戳中了对方的怒点，黄少天絮絮叨叨把他们以前的点点滴滴大小过节全部捋了一遍，详尽到他们每一次交手每一次见面说过的每一句话，一副翻完旧账就要来讨说法的架势。

对方将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记得如此清晰令他十分惊讶，他不觉得这些事情值得被记在脑子里反复品味，但黄少天就是这么做了。他第一次在面对对方时感觉自己的心情有那么一丝微妙。

黄少天一口气说了两个多小时，突然停了几秒，说我觉得有点儿头晕。

他趁对方顺气儿的间隙懒洋洋地抽了口烟，回道语速慢点延年益寿，另外你的无聊程度刷新了我对你的认知。

黄少天一巴掌拍在桌上，靠靠靠谁无聊，这也就是我你敢跟韩文清犯这种贱看他不分分钟捶死你！

哥有什么不敢的，但像你这样送上门让我犯贱的职业选手里已经很少见了呀，他一边感慨一边掸了掸烟灰。

对方愣了两秒，像是突然从什么中被惊醒一般，抿嘴闷头喝酒，再没说过一个字。

他被对方的反应弄得觉得莫名其妙，却又觉得这个话题没有继续的必要，于是半靠在塑料椅背上抽完剩下半根烟。掐掉烟头时他才注意到黄少天的视线直接越过他的肩膀没入夜色，偶尔呷两口啤酒，瞳孔没有聚焦。

黄少天喝醉了。他这么判断。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黄少天醉酒。他没想过对方醉酒会是个什么模样，但酒精只让黄少天闭嘴而不是把话匣子彻底打开倒是挺令他意外。多年以后回忆起那天的场景，他想对方其实早就醉了，那一刻的沉默只是黄少天在稀里哗啦倒了半天心事才意识到自己喝醉之后的补救措施。

他们悄无声息地喝了半个小时，直到他觉得实在坐不下去，起身去结账。黄少天抬头瞥了他一眼，掏出钱包丢给他，然后晃悠悠地起身向外走去。

他结完账一回头发现黄少天人已不见，手机还在桌上，于是捡起来跟了出去。对方已经晃出十几米远，他也不着急追，从上衣口袋里又摸出一根烟衔在齿间，跟在后面慢慢走着。

他觉得今天的黄少天特别反常。直觉告诉他对方的反常可能和自己有点儿关系，但他想了很久也没想起自己究竟哪句话戳了对方的痛脚。或许也根本不是这个原因呢？

他叼着烟吸了一口，喷出的烟流在眼前氤氲开，对方的背影在一片浓稠的乳白色中若隐若现。

算了，说到底还是黄少天自己的事情，他们还没熟到关心彼此私生活的地步，对方不说他也没兴趣知道。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气氛是自他认识黄少天以来从未有过的僵持。快走到巷口时黄少天的手机在他兜里震了起来，他掏出手机瞥了眼屏幕，来电显示上是喻文州的名字。

他离黄少天还有段距离，顺手帮忙接了。通话键刚按下去，喻文州声音就跳了出来，听起来还挺急。

少天，你现在在哪？

我是叶秋。他抬头看了看黄少天摇摇晃晃的背影。我和他在外面吃饭，刚出来。他喝了点酒，我觉得他可能有点醉了。

对面沉默了几秒，追问道：他现在还清醒吗？

说不准。他勉为其难地展示了一下好意。把你们酒店地址告诉我，我帮他打个车。

那就多谢了。喻文州挂了电话，很快把酒店地址用短信发过来。他扫了眼地址，和他们所在的位置只隔了两个街区，走过去也不是很远。

嗨。他朝黄少天喊了一声，对方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你们家队长让我把你送回去，你自己走还是我给你打个车？

其实从他的位置已经能看见巷口。凌晨一点的大街上空空荡荡，只有一辆私家车飞驰而过。

这时黄少天突然转过身，直愣愣地向他走来。逆光中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干脆站在原地抽着烟等人靠近。黄少天走到离他不到一米的地方，伸手扯住他的领子贴了上来。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眼前一暗，有什么湿软的东西贴在自己的嘴上，狠狠碾了几秒。

全世界只剩下血液冲击鼓膜的声音，就像工厂车间里机械在轰鸣。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全程睁眼和黄少天对视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总之当时自己一只手夹着烟，一只手拿着手机，没有空余的手去推开对方，所以也就听之任之了，最后还是黄少天一把推开了他。

不喜欢就算了。青年拖着音说了一句，转身向前走去。

他愣愣地看了对方的背影一会儿，也没再追上去，转而给喻文州回了个电话。我们离你那儿挺近的，现在不好打车，我陪他走过去吧。

 

当晚他们没再说过一句话。他把黄少天送到酒店对面那条街时忽然迟疑了片刻，轻轻拍了拍对方肩膀。

黄少天像是被电击了一般弹了一下，人就僵在了原地。半晌对方又一次转过身，给了他一个短暂而用力的拥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天两人在开往机场的包车上又碰了面，黄少天漫不经心地和他打了声招呼，窝回蓝雨的座位上继续补觉。他多看了对方几眼，看反应像是根本不记得头晚的事一样，于是也就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但他知道黄少天根本不可能不记得。他记得黄少天吻上来时的眼神，复杂却清亮，顶多有三分醉意。而他也记得自己的反应，他是没手推开，却也根本没想过要推开。

 

叶修现在想想，虽然自己在感情这事儿上从没主动过，但当时确实是喜欢黄少天的。

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有点儿取巧——对方就是那种越挫越勇的性格，所以他利用了这一点。无论在荣耀里还是在生活中他都会毫不留情地击败黄少天，然后放置play，这样对方就会坚持不懈地主动追击。有很长一段时间他觉得他们就该维系着这样的关系，直到那个在暗巷里的吻提醒了他，为什么这个人只能是黄少天呢。

你也可以说人想多了就把自己绕进去了，也可以说因为懒得想干脆顺其自然。总之半年后黄少天第二次吻他的时候，他就毫不客气地吻了回去。

 

他们开始得稀里糊涂，一晃就是五年。这期间一年到头两人见面的时间加起来超不过一个月，能有机会在街摊上单独坐坐聊会儿天的几率还要低些，更别提上床。他有印象这些年两人真枪实弹做过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如果这也被归类为恋爱实在太凄惨。

还好他们都是宅男，肾虚，需求不旺盛。

在外人看来这叫什么狗屁关系，但两个当事人觉得还挺好。事实上他们两个都没想过未来，对于他来说这段感情的意义就是让荣耀之外的自己更像个正常人，对黄少天来说它就像人生中的一个过路站。

所以他最喜欢黄少天的一点就是对方始终和他保持着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首先他们还是朋友，这让他们的相处模式自始至终没什么太大变化，也不会在赛场上想到什么有的没的。其次他们之间还有点儿其他的关系，至少在现阶段还是一对一的，但他们之中没有人口头确认过恋爱关系，所以他们只享受恋人的权利不用履行义务。最后一点，除了第一战前心理建设和准备不周外，他们还挺合拍的。

 

叶修掐掉手上已经快烧到头的烟，又去烟盒里摸，触手却是一片空。

他看着屏幕上再次开始自动播放的黄少天的退役发布会录播，将手收了回来，摸了摸下颌上几天没打理过的胡茬。

如果黄少天彻底离开了荣耀，他们的这段关系还能维持多久？

 

 

 

（3）

 

 

黄少天临近九月才把行李从蓝雨的宿舍里收拾走，所有东西原封不动地打包直接寄去学校。两个他记不住名字的蓝雨训练营的青年帮他扛了一路，他心里挺过意不去的，奈何对方十分激动，他也不好意思扫人家的兴。

老板在他退役之前专门过来询问他的工作意向，他老实回答不打算继续留在蓝雨，想先去念个大学，然后出来过普通工薪阶层的日子。

这个决定让很多训练营的小朋友接受不能——之前他们一心以为联盟的剑圣退役之后就会来训练营做教练，他们终于可以零距离接触这位神坛上的选手——但正式队员和老板充分给予理解。他对蓝雨的感情之深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无论选择了怎样的人生道路，他都是蓝雨的荣耀。

后来老板托关系给他弄了个特长生保送资格进了M大，读游戏设计专业。

 

往年夏休期时战队的楼里都没什么人留守，这个夏天却有很多人自愿留下来帮着黄少天交接工作。开始他还会把人哄回去乖乖度假，后来发现根本没用也就放弃了——暑假正是青训营集中开工的时候，有些人以在青训营辅导为名直接留了下来。

这一个月他把电脑上这九年自己收集的资料、视频、写过的战术总结、战队会议记录和每场比赛的文字报告重新整理分类，然后开始清空自己的私人文件。卸载QQ时他犹豫了几秒，把自己和叶修的聊天记录导出来拷走，最后将整个电脑留给了技术部。

走的那天喻文州专门赶回来陪他一路驱车到了M大。其实他行李早已经放进宿舍，两手空空并不需要人帮忙，但看到喻文州的那一瞬间还是眼圈发红。倒不是说有多么恋恋不舍，但这就像一个高考完的少年终于要离开家，他终于要离开蓝雨，万般滋味翻涌在心头，说不上喜悦也说不上难过。

喻文州在M大门口给了他一个漫长而坚定的拥抱，然后笑道：“说不定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共事，在你做的游戏中。”

对方的语气既像一个朋友又像一个兄长，他想送行的家人也不过如此。于是他大大方方地揩干净眼角马上要溢出来的泪，绽开一个少年般的笑容。“我也这么想，队长。”

 

 

八月也是叶修忙前忙后的时间，所以对方只抽空给他打了两个电话，匆匆问了问他身体如何人还在不在G市，甚至没问他之后是什么打算。

他猜叶修不是忘了，多半是故意回避了这个问题，因为对方肯定还记得两人退役前那场有始无终的对话。其实叶修完全没必要心虚，首先对方说的是事实，其次做出选择的人是他自己，但叶修还是有意无意地把这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在电话旁闷笑，这么多年对方终于也栽到自己挖的坑里一次。

最后一次叶修给他打电话的时候，问他还会不会去B市。

“我干嘛要去B市啊。我还没被晒够吗。”他反问。

“因为我下半年的日程表出来了，大概去不了G市。”这次叶修的语气没那么悠哉，看起来新赛季的忙得是有点够呛。

他没好气地回道：“没空。没假。”

这倒也不算撒谎，下半年他都要在G市上课，十一也已经被家人预定，周末专门跑趟B市太折腾。对方却有点吃惊：“你这么快就开始工作了？”

他哼了一声：“你以为我还会整一两年空窗期？我可是奔三的人了再不考虑成家立业过日子下半辈子谁养我啊？”

“你一场几十万的身价竟然还需要人包养。”叶修用一种很夸张的语气感叹道。

“有人愿意让我养也行啊。我现在赤条条的一根光棍家里要念死我了好吗。”

“悠着点，哥已经过三十了不是一样过？”

“你能叫光棍吗？！回头看看你们队里苏妹子唐柔还有你们战队的美女老板，跟你这种没体验过硬件危机的人根本没法沟通。”他也觉得自己语气有点酸，但话已出口只好坐等对方嘲讽回来。话筒中传来打火机磕碰的声响和烟流从鼻腔中喷出的气音，叶修短暂地沉默片刻，才用揶揄的口吻回道：“苏沐橙是我妹妹，别想多了。说好了要做彼此的硬件呢？”

他愣了一秒，倒抽一口凉气却被唾液呛得一阵咳嗽。对方又在话筒里笑了起来。

他们交往五年叶修从没说过类似肯定他们关系的话，现在却玩笑似地出现在这种时间这种场合下，没来由地让他觉得有点难受。不是为了叶修难受——相反他还有点高兴对方终于有点开窍了——而是为了自己难受。说不定自己打算放弃的时候，叶修根本还什么都不知道。

或者，其实自己心底根本也没舍得放弃。

“我就在G市。”最后他干巴巴地掐断上一个话题，“至少到明年七月中间都不会离开。你什么时候过来给我个电话就行。”

这次叶修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考虑了片刻，回道：“好。”

 

 

开学之后他搬进了宿舍。大学的宿舍条件比他在蓝雨时不知差出多少倍，没有空调，淋浴间的热水供应时断时续，多蚊虫，但考虑到尽快适应大学生活这点他还是决定先住一学期，下学期出去租房。

学这个专业学校又在G市，几乎不太可能避开看荣耀职业联赛的学生。同寝室的剩下三个男生里有两个本地人和一个山东考生，他进寝室时三人已经安置好行李，正各自对着电脑看着上周蓝雨对霸图常规赛的录播，其中一个男生抬头看了他一眼，视线就粘在他身上再也扯不下来。

“哎，新来的你玩不玩荣耀啊，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特像蓝雨的黄少天？”

“哈哈，是嘛。”他汗涔涔地笑了笑，站在床前看着床侧贴着的标签，宿管已经用记号笔在上面写好他的名字，显然先搬进来的几个男生完全没关心过最后一个舍友姓甚名谁。男生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到了那个标签，于是寝室里突然寂静了几秒。

“嘘！”他匆忙转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虽然也没指望这样就能阻止对方把剩下半句话喊出来。

“卧槽，你是黄少天？！”

这一嗓子几乎把整个楼里游戏设计专业的男生都嚎了过来，寝室里的山东考生也激动地跳起来第一时间冲到他面前仔细围观了一番并且要了签名，事后他毫不意外地得知对方其实是个霸图粉。

这件事被当天在场的人连着偷拍的照片一起发上了朋友圈、人人、微博，甚至艾特M大官博，于是几天之内全G市的高校都知道了黄少天在M大读游戏设计专业这件事。每天走在校园里面对各种好奇的眼光收到各种奇怪的信件已经够他受的，职业选手群里有人把他在M大的事上了腾讯小弹窗截图扔在群里引起一番激烈吐槽更让他哭笑不得，好在M大学生的这股新鲜劲儿过了一个月就褪得差不多，他终于过上了正常的大学生活。

 

他在电竞一行里摸爬滚打十几年，游戏策划引擎构架程序维护等等工作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经验积累弥补了和应届生成绩上的差距，学起来比应届生快得多，所以除了高数他的整个大学生活还算轻松。

这件事后来被他老板的朋友，也就是他现在供职这家游戏公司的老总听说了，立刻给他发了封实习邀请函，职位是游戏测试。于是他顺风顺水地在自己本科的第一年就有了一份实习工作。

剩下的唯一一个问题是，十三年来他第一次有机会全天候接触各式各样的女生——这简直是蓝雨训练营出来的每个队员的梦想——但只过了一个月他就悲哀地发现自己好像已经过了那个对异性和爱情抱有新鲜感的年龄。

他活了快三十年，只和一个人以朋友兼情人的身份谈过一场不算恋爱的恋爱，他没有计划过两个人的未来，而且他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有没有计划过。他说他期待着过一个与荣耀无关的全新生活，这是真话。他说他想成家立业，这却是一句彻头彻尾的谎话。

他比她们大将近十岁。虽然他不喜欢用年龄去评判一个人，但他们之间确实存在暂时无法跨越的鸿沟：他是社会人，而她们是学生。他和她们看世界的角度不一样，在意的东西不一样，乃至对爱的理解也完全不同。他无法从她们身上看到他在叶修身上经历过的那些能够引起他心动的点，他想这是个非常个性化的问题，而非她们的问题。

所以他在M大的第一个学期结束时，蓝雨全队已经传开一个噩耗：我们的上任副队长，即使走出蓝雨了也依然没有找到妹子。

 

进了十一月他和叶修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中间他打过几次电话，不是关机就是欠费。欠费那次他差点直接给对方充个五百块钱过去，挠挠头又觉得算了，我凭什么啊。

自从退役之后他就在职业群里潜水，名片也由夜雨声烦改成黄少天。群里进的几个本赛季出道的新人他完全不熟，除了现任夜雨声烦的那小孩儿——他记得是个瘦高的少年，在蓝雨青训营的时候不算话多（但放眼全部职业选手里已然是正常语量），自己离开蓝雨时十分热心地帮忙扛了一路行李还依依不舍地要了签名。有些老不修的选手没事干经常在群里艾特黄少天只为炸自己出来说说话，他偶尔能从这些人里看到叶修，对方也早已经不是君莫笑那个名片，而是和他一样本本分分地改成真名。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忍不住地去拖拖边上群成员列表，看着里面一个个已经换回本名的名片，感慨万千。

平安夜的凌晨叶修破天荒地打了通电话过来，把他生生从床上扯起来，披着外套跑到阳台上接电话。

他没好气地问你有病啊凌晨一点打电话，什么话不能明天说。叶修难得噎了一下，笑着说抱歉我忘了时差。他把手机拿开看了眼屏幕，竟然是从巴黎打过来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再接听时语气就软了很多。说吧，什么事。

没事啊，就是平安夜啊。

……哦。他搞不清对方的来意，在电话这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平安夜快乐，话说你今年不参加线上活动了？怎么跑巴黎去了。

开会啊。还能是什么。

叶修的语气还是那么漫不经心。似乎是听出来他的困意，对方这次很大方地扮演了那个主导话题的角色，他则拢着衣服站在湿冷的空气中听，发热的手机后盖成了浑身上下唯一的热源。他忍住了没发牢骚，不知聊了多久开始打喷嚏，叶修突然冒了一句好像快欠费了，明天别出门记得收快递，不等他回一句哦好再见通话已经中断。

他拿开手机看了一眼通话时间，这通国际长途足足打了两个小时，对方还是直接用的手机，无怪欠费。

第二天他收到一副荣耀世界联赛定制版耳机，里面还插着一张圣诞贺卡，里面只有事先印好的Merry Christmas，再没多一个字。

靠这店家太懒了，起码也代写一张把名署上吧。刚才快递单丢哪儿了我要查查他们家店以后买东西给差评差评差评。

 

 

（4）

 

 

有时叶修觉得智能手机这东西发明出来就是让电话失业用的。

他向来不怎么用手机也不怎么看手机，所以苏沐橙给他买了一部iPhone谨防国家队集训中心那边联系不上现任领队。新手机配了一张B市的新卡，他想旧号上还有很多老朋友，于是留着没剪，和旧手机一起揣在身上。结果新手机到手后反而不怎么需要打电话，只要不是急事上面联系他都是发微信发邮件，顶多用个Skype，时间长了他也就忘了通知旧卡上的联络人自己还有个新号。

这样导致他的两种通讯方式分别由两个手机承担。他还是用旧手机和老朋友打电话发短信，但平时除了给黄少天打打电话他很少主动联络其他人，所以这部手机就放在包里自然放电，有时自动关机了一星期才想起来去充电。他长期不关心这号的余额，而且不知道旧号上到底订了什么服务，月功能费扣完直接欠费停机的情况时有发生。他经常一开机就收到一串手机小秘书发来的未接来电提醒，通常情况下直接忽略不看，偶尔会稍微翻翻，如果里面有黄少天的电话就打回去，如果没有就算了。实际情况是对方的三四通来电到他这里都合并成一通回电，黄少天没少为此在电话里发牢骚。

八月正是整理刚结束的世界联赛的一手资料、做复盘和写赛后总结的时候，他在国家队集训中心闷了整整两个星期，除了吃饭买烟几乎没踏出过宿舍一步，中间只给旧手机充了两次电，分别用来给黄少天打电话。

他例行询问对方的近况，确认对方下半年人还在G市，然后闲扯几句没营养的日常，也没敢问对方后面的打算。他以为黄少天会给自己放一年半载的假，过段清闲日子或者出门旅游，对方却无意间透露出已经开始工作的信息。

他有点吃惊。他没想到黄少天之前说的有了全新的未来规划这么快就落实，也没想到对方会在那通电话里开始提及成家立业的事情。自己在电竞一行的职业生涯仍在继续，还从没想过那么远的事情，这让他第一次意识到他们之间的生活已经开始剥离。

他像往常一样就这个话题调侃了对方几句，却已经没了平日里的兴致。直到黄少天在电话里吃苏沐橙唐柔和陈果的醋，才让他一时没忍住开了个很不是自己风格的玩笑，把对方吓得在电话另一端咳嗽不止。挂电话后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从没说过什么小情侣间该说的话，才导致对方反应这么大。当晚他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时候耳边又响起对方那声倒抽的凉气，忽然想到自己是不是也该对黄少天好点儿。

 

 

九月末归档完，他还在国家队集训中心的写字楼里耗着没走。

一个是因为这个季节的B市天气很舒服，另一个是因为眼下又有新的问题出现，冯宪君随时可能会找他——黄少天退役，同批退役的还有王杰希，楚云秀因为身体状况提交了离队申请，国家队出现三个空缺，他需要在冬季转会窗之后拟定几个备选选手，在季后赛前定下名单。

他补了十四赛季开赛以来十几场常规赛的录播，看到不少新面孔。王不留行的继任者第一场就在擂台赛上露了面，被媒体推到风口浪尖，这倒是和以前王杰希呵护高英杰成长的方式完全不同。不过新人一点不怯场，和刚出道的刘小别有几分相似。他毫不怀疑这还是王杰希的安排，忍不住往椅背上一靠冲着屏幕上魔道学者的3D模型喷了口烟。退休就好好退休，当父母的可不能照管孩子一辈子呵。

虚空常规赛前三场表现不错，上个赛季进来的新人已经完全适应了团队节奏，而且还稍微改变了虚空原有的战术配置，如无意外这女孩儿可能会和盖才捷成为虚空未来的战术中心。

霸图打得中规中矩，每场在观众席上坐镇的教练韩文清抢了不少镜头，每每看到对方邻近几个座位都空着的景象，他都忍不住在屏幕这边笑场。

蓝雨的阵容里暂时没有了夜雨声烦，但他知道这个角色依然存在，只是有卢瀚文的流云承担以前黄少天的工作，蓝雨一时半会儿还没打算把全新的夜雨声烦推上前线，他也好奇蓝雨雪藏的到底是个怎样的新人。

义斩赢了呼啸和301。老孙干得还不错。

 

十月中旬冯宪君终于过来找他谈话，问的正是国家队备选选手的事。

“不是我说啊老冯，这事你得再放放，你看现在电竞这项目也和足球似的，弄不好就出点什么伤病啊退役啊的个人状况，怎么也得等转会窗过了以后再定吧。”他掸了掸烟灰，把烟叼回齿间两手一抄，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

冯宪君已经习惯他没个正经的样子，皱着眉头把茶几上的档案又翻了一遍。“你心里肯定有个名单吧？你看卢瀚文和刘小别行不行？”

他咬了咬烟嘴，低头瞥着被冯宪君抽出来的两人的档案。他是考虑过这两个人，但他知道自己考虑二人的原因和冯宪君不同，主席不仅关心选手的综合素质更关心商业价值，这两年全明星投票两人的排位均十分靠前。

他把这两张档案拿了起来，淡淡问：“这事我说了算？”

冯宪君抬头看着他，像是在揣摩他这话后面的含义，半晌才谨慎地回答：“你的意见对联盟很重要。”

他在心里笑了一声，不喜也不恼。他知道老冯的话外之意，他给出的名单仅供联盟参考，所以他最好还是把名单范围给大一点，在里面圈上几个人气较高的选手，至于这个阵容是不是最佳搭配并不是联盟关心的事。

啧啧，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没变。他抽了口烟，把两张档案又放了回去。也变不了，这就是市场规则。

 

等他终于闲下来时已经接近十一月。一天他点开桌面右下角闪烁的职业选手群图标，忽然想起自己很久没在职业群里见过黄少天发言。他下意识地查了查群列表，发现夜雨声烦这个名片已经换了个人，而自己熟悉的那串QQ号昵称则改成了黄少天。

黄少天真的没有继续从事和荣耀沾边的工作。他还是从喻文州那里得知黄少天走非正常途径跑去上了大学，学的是游戏设计专业，目前挂职在某个国内的游戏公司名下做测试人员。

他没忍住在群里冒了头，新晋的职业选手纷纷刷屏拜大神，以前惨遭他蹂躏过的老选手也出来插科打诨。有人跳出来说叶修我们PK一下的时候他走眼看成了黄少天，把滚动条拖回去看了一眼才发现是唐柔，手一抖把整个群的窗口关掉了。再打开时魏琛正在上面臭骂他没良心，回H市也不记得请人吃顿饭。

他一一回击过去，刻意避过了唐柔那条，然后顺手在群里艾特了一下黄少天。

过了几秒黄少天跳出来说干嘛。他说没事，就是感觉屏幕有点空。黄少天手打了十行省略号刷了个屏，末了丢了一句够了没？我正在写作业呢忙死了有事打电话没事别手贱。群里顿时炸开了锅。

哎你们看见了吗？黄少天竟然只用省略号刷屏，这太不是他风格了。张佳乐吐槽。

说得好像他写十行垃圾话你就会逐字看似的。他替黄少天回道。

你们两个垃圾话夫夫一直对外还有没有天理了！这日子没法过了！张佳乐控诉完顺手发了一张巨大的表情，是某段时间群里人人都存了的国家队第一次在邀请赛上夺冠时笑比哭还难看的潘林。

他想了想，摸出旧手机正想给黄少天打个电话过去，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它又自动放电完毕，连充都充不进去了。

 

十一月的第二周他看了蓝雨对轮回的那场常规赛。

直播间的在线人数比往日高了三成不止，起初他还以为是轮回主场作战的效应，直到蓝雨的队员悉数上场时才发现了真正的原因。

夜雨声烦回来了。

他一愣，忽然有种说不清的感觉从覆在鼠标左键上的指尖一路蔓延开，慢慢袭上心脏。

夜雨声烦的继任者走在蓝雨队伍的最后，是个瘦高的少年，表情既不像卢瀚文出道时那样兴奋，也不像其他新人一般紧张，镇静的气质倒有两分像王杰希。少年一出场就引发一片窃窃私语，李艺博似乎在之前也没有得到关于这名少年的任何信息，因此介绍得很是尴尬。

他下意识攥紧了鼠标，几乎和所有在现场、直播间、网吧里观看这场比赛的观众一样，怀着一种难以言表的复杂心情等待比赛开始。

夜雨声烦在擂台赛上场，排在第二个，对手是孙翔。新任操作者的意识和操作都不错，虽然还没达到黄少天的水平，却不比卢瀚文逊色。少年打得非常缜密冷静，攻速快的同时又在细节上体现出些许保守，这和黄少天的风格截然不同，反而像是受喻文州影响更多些。

最终少年败给了孙翔，但带走了孙翔65%的血量，这对一个刚出道的新人来说是相当不错的成绩。之后在团队赛中夜雨声烦也不出众人意料地成为策应流云的角色，帮助之前在擂台赛上失分较多的蓝雨以一分优势取胜，这让新任夜雨声烦一夜之间在荣耀的论坛上走红。

继新人王不留行的讨论帖之后夜雨声烦的讨论帖开始霸版，其中不乏拿少年和黄少天作比较的，蓝雨的粉丝倒是口径一致，看好新人的潜力，其他战队的粉丝有不少踩此捧彼，更多人乐得等着看少年能否拿下今年的MVP。

他把这场比赛的录播下载下来，反复观看。

还是那个熟悉的角色，甚至装备也没有在夏休期调整分毫，他可以想象出原来的操作者在某一瞬间会做下怎样的决定，采取怎样的操作，然而他脑中的那个虚影和屏幕中的画面没有一秒能够重合。最后他接受了这个事实，夜雨声烦已经属于一个全新的选手，成为一个全新的名字。

这是他第一次切切实实感受到“黄少天退役”这件事，比那场退役新闻发布会要直接明了得多。

他回想起八月底那通电话，心里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感。

 

 

这年临近圣诞节的时候他突然想给黄少天买个礼物，因为懒得上街所以点开淘宝逛了一圈，看上了一款耳机，圣诞活动还免费帮忙寄送贺卡。下单时他才发现自己没有黄少天的地址，摸过手机给对方打了个电话过去，却头一次碰到对方的手机占线。

他看了眼手机，想了想还是直接在QQ上敲了喻文州。他明显感觉到喻文州对自己现在竟然还不知道黄少天的地址有点儿吃惊，但出于礼貌没有过多询问，只是很爽快地把地址发了回来。

他在留言里嘱咐店家附张圣诞贺卡，店家很快打电话过来问他贺卡上写些什么。他想了半天也不知写什么合适，于是说就写圣诞快乐吧。

下订单后的第二天他出差去了巴黎，平安夜那天心情很好地打电话给黄少天，被对方劈头盖脸骂了一句才想起来两国的时差。他们有一个多月没通过话，只在QQ上偶尔聊两句，所以黄少天困得不想开口时他刚好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可倒。末了他听见手机的提示音响起，对方又开始打喷嚏，匆忙嘱咐对方记得接圣诞礼物，然后匆匆挂了电话。

有了黄少天的地址之后他开始有意识地在出差时买些有意思的小玩意儿，方便的时候就给对方寄过去。黄少天每次都大大方方地收了，然后打电话过来说别以为糖衣炮弹就能把人打发了，你有本事腾个时间过来见面啊。

他看了看日程表，把季后赛的那段时间空了出来。在最后一次通话时黄少天又用同样的话嗤了他一顿，这次他反问对方，六月你有没有空？

 

……其实一章章贴超麻烦的上面贴那么多只是想放一下外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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